7/7/2011，作者 王明系英國《金融時報》東京分社社長

   乍看之下，誰在掌管中國移動(China Mobile)似乎一目了然：業(yè)內老將王建宙同時擔任著這家香港上市公司及握有其多數(shù)股權的母公司的董事長。以注冊用戶數(shù)衡量，中國移動是全球最大的移動運營商。

   但實際上事情沒這么簡單。上周，這家上市公司發(fā)布了一則簡短的通知，宣布王建宙在國有母公司的黨組書記職位，已經由原工信部副部長奚國華接任。

   作為黨組書記，奚國華在高級管理人員任命等重大事務上的職權將超過他在通俗意義上的老板。他同時被任命為母公司的副董事長，預計他也將出任上市公司的副董事長一職，但出于慎重起見還要過一段時間。

   這就是中國大公司所處的奇特世界，在這個世界里，對全球資本主義和公司治理之表象的熱烈追捧，與這個一黨制國家中政治權力的嚴峻事實相抵觸。雖然中國的共產黨員早已完全撕下了意識形態(tài)純潔性的偽裝，但他們仍然決心把占據(jù)經濟高地的國有企業(yè)牢牢控制在手中。

   對投資者來說，其后果之一是他們幾乎完全摸不清管理層變動背后的思維，即使是在中國移動這種市值以數(shù)十億美元計的公司里。這些企業(yè)的高層人事任命完全掌握在中共中央組織部的手里，這個行事隱秘的機構并不認為有必要就其所作決定進行解釋，或者事先發(fā)出信號。

   在2004年的一次人事變動中，當時執(zhí)掌中國聯(lián)通(China Unicom)的王建宙被突然調到了中國移動的領導位子上，似乎就連他本人也沒有收到任何通知，而聯(lián)通與移動是無線領域的宿敵。這種隱秘而又出其不意的做法既有助于使干部們時刻保持警覺，也提醒國內觀察者：黨掌管一切。但這樣一來，投資者和分析師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針對上周奚國華獲得的任命，一些觀察家懷疑：由于前國家主席江澤民勢力衰退，以及現(xiàn)任主席胡錦濤即將下臺，一場波及范圍更廣的清洗已經開始，這次人事變動可能就是其中的一環(huán)。還有一些人認為，自2009年以來，中國移動連連卷入腐敗丑聞，這次變動是對王建宙未能阻止這種局面的處罰。比較善意的說法是，此舉可被單純的看作為現(xiàn)年63歲的王建宙行將退休而做的準備。

   可以讓投資者有所寬慰的是，現(xiàn)年61歲的奚國華似乎是一位靠得住的人。一家國有媒體形容他是一位具有學者氣質的商人，也是一位思維清晰、做事低調的政治家。他擁有驕人的履歷，學過工程學，并擁有管理學的高等學位，先后在多家電信公司擔任過管理職位。

   中國移動近些年來的表現(xiàn)不如同在香港上市的同行，這至少在一定程度上與北京方面堅持讓它采用一種國有技術提供“3G”無線服務有關。

   其競爭對手中國聯(lián)通和中國電信(China Telecom)則獲準采用技術更成熟、在國外受到認可的標準。一些分析師希望，在中國移動試圖轉向4G技術之際，剛從工信部調來的奚國華能夠更好地捍衛(wèi)中國移動的利益。

   然而，把黨、政府和企業(yè)如此緊密地捆綁在一起，可能需要付出較長時期的代價。投資咨詢公司BDA的董事長鄧肯•克拉克(Duncan Clark)指出，盡管中國移動規(guī)模龐大，擁有6億注冊用戶，而且利潤豐厚，但該公司及其它國有運營商已經有“讓人厭煩”的危險。

   影響力和利潤率正在向更具冒險精神的互聯(lián)網及內容運營商傾斜，這些企業(yè)由較少受黨束縛的企業(yè)家所創(chuàng)辦�？死�克表示：“中共越是試圖控制它們，那些運營商就變得越是不得人心�！�

   然而，黨的控制不太可能在近期內減弱。中共在企業(yè)領域的影響力受到的最公開挑戰(zhàn)，發(fā)生在本世紀頭十年的中期。時任固話運營商中國網通(China Netcom)董事長的張春江引入了一項制度：高級管理人員的任命須經董事會批準。但事實上只有黨支持的候選人才會被提交給網通董事會。

   “在做了許多工作后，有關開放公司人事制度的努力最終黯然收場，”我曾經的上司和同事馬利德(Richard McGregor)在《黨：中共統(tǒng)治者的秘密世界》(The Party)一書中寫道。該書于2010年出版，馬利德曾任英國《金融時報》北京分社社長。

   張春江沒有機會再試一把了：盡管他后來被調到中國移動，但在2009年因涉嫌嚴重違紀被紀委調查組拘留。中國移動迅速執(zhí)行母公司之建議：“考慮撤消”他的高級管理職位。

   張春江被解職與奚國華受到任命說明了同一個道理：一旦涉及國有龍頭企業(yè)，坐在駕駛席上的總是中共。投資者只能一路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