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特大黑幫的垮掉，令當(dāng)?shù)孛癖姎g呼雀躍，議論紛紛。不過，他們當(dāng)中許多人也承認：如果“黑老大”沒有被抓，他們是不敢跟陌生人議論他的，因為“大家早就知道，他是黑社會”。對“黑社會”，人們可能經(jīng)常是“敢怒不敢言”。

　　當(dāng)然，即便如此，“惡社會”犯下的罪惡人們還是看得見的。在中國，只要政府有決心去除這個社會毒瘤，它離消亡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不過，對一個社會來說，與人們“在畏懼中詛咒”的“黑社會”相比，最難治理的卻是“盲社會”。而且，治“黑社會”易，治“盲社會”難。

　　發(fā)生在山西的礦難，難免讓人想起李楊的“盲系列”電影。正是這位優(yōu)秀的導(dǎo)演借助《盲井》和《盲山》向世界展示了“盲社會”的存在。在那些對罪惡和危險視而不見的世界里，人的眼睛不是簡單的瞎了，而是“死了”。正如李楊所說，所謂“盲”，就是“亡目”，而“亡目”的意思就是“眼睛死了”，死了和瞎了不一樣。

　　比較“黑社會”和“盲社會”，二者并非全無相通之處。比如它們都瘋長沉默。

　　為什么黑手黨能在意大利遍地開花，而且屢屢逃出政府的制裁？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它讓大家學(xué)會了沉默。黑手黨的“噤聲律令”讓每位入伙者都牢記“必須履行絕對沉默和保密”。他們知道，如果不能保密，這個組織就會被慢慢起底。所以為了樹立規(guī)則，黑手黨人會像完成政治任務(wù)一樣追殺每個背叛組織的人。

　　正因為此，我們看到，當(dāng)許多人還在為學(xué)理上的“囚徒困境”抓耳撓腮時，黑手黨人早已憑著“噤聲律令”破解了這道難題：盡管兩位被審訊的囚徒已經(jīng)被警察相互隔離、難以串供，但是那道懸在每個成員頭頂上的追殺令，使他們知道各自的底線，于是都選擇了“不與任何司法部門合作”，“只有等到地獄里打破沉默”，因為坦白就是等死，這個規(guī)則是確定的。

　　如果說“黑社會”苦練“沉默拳”是為了這個組織的存在，那么“盲社會”里對惡的視而不見則多是為了個體自保。當(dāng)然，從公共生活的角度來說，這種沉默其實暗合了一種寂靜的投降儀式。

　　不可否認，許多人心灰意冷或者沒有勇氣去面對丑惡，既可能因為自己過去的經(jīng)驗，也可能是出于對未來的預(yù)知。如果承認打破沉默需要成本這一現(xiàn)實，或許我們也可以說，這些人之所以在盲社會里學(xué)會了沉默，更多是因為無論是制度還是人心都沒有給他一個堅定的、可以打破沉默的理由，有時哪怕只是一份熱情與信心。顯然，這個難關(guān)也正是一個國家走向心明眼亮的公民社會時最需要跨越的。(作者 熊培云)www